楔子 開篇鋪墊,可首接跳過看第1章銀色燃油火機啪嗒一聲響,金色焰光竄上來,跳躍于黑暗之中。
男人把臉湊近,嘴里叼著一根無濾嘴的香煙。
火蛇舔舐煙紙,第一口煙霧吐出,隨后深深的吸了一口。
紅星明了三秒鐘,男人緩緩呼出厚重?zé)熿F,盤旋與兩人之間,久久不散。
“那么,來談?wù)劇t界’吧?!?br>
男人說。
奢雅的方形木桌漆成藏紅色,滲出淡淡古檀的幽香。
桌子上是一盞虛弱的小型臺燈,燈光昏暗宛如垂暮的病人。
兩人的臉隱沒在黑暗之中,光線下呈一片草稿似的勾勒。
“先來杯茶怎樣?上好的西古井龍?!?br>
對面男人的聲音尖銳高調(diào),似乎從嗓子里硬擠出來的。
一股溪流的潺潺聲音后,粗糙的肥手推過來一杯綠色陶瓷杯,花紋復(fù)雜,價值不菲。
茶香沿著熱氣撲了男人一臉,男人漫不經(jīng)心警了一眼杯中淡綠的茶,?“威士忌更好。
"他食指輕敲手中的煙,將煙灰彈進茶杯里。
“我很早之前就戒酒了,精神恍惚讓我失去了太多。
"對面說。
“人犯了一些事,就總愛以酒為借口?!?br>
男人把玩著銀色火機,在指尖流利轉(zhuǎn)動。
“殊不知他們本性如此?!?br>
“人生不如意時,酒是個好東西?!?br>
對面吸溜了幾口茶。
“年紀(jì)大了,看開了一些,酒精帶來的瘋狂可就遭不住了?!?br>
“你年輕時確實算得上瘋狂,蓄意謀殺,人口販賣,還當(dāng)過幾年雇傭兵。
沾上的罪孽可不是幾瓶酒能稀釋的?!?br>
“我現(xiàn)在樂于助人,做慈善,搞建設(shè),還資助山區(qū)孩子上學(xué)。
一杯清茶就能了我長恨?!?br>
“你把自己說成另外一個人了。”
男人說道。
他把燃了半截的香煙捻滅在桌面上,在這張價值連城的古檀桌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洞。
“人是會變的啊。”
對面的人呼出一口長氣,像是哀嘆。
“一個罪孽深重的酒鬼,通緝榜上赫赫有名,卻在十年前人間蒸發(fā)。
回來了之后改頭換面,成了大慈善家,兜里有花不完的錢?!?br>
男人一一細(xì)數(shù),“你整了容,改了名字,利用各種市場漏洞發(fā)了財,成了人盡皆知的大善人,從此揚名立萬。
你還真是能者善變?!?br>
“你們功課做得很足?!?br>
對面的聲音有點生澀。
“你太高調(diào)了,鋪天蓋地的新聞?!?br>
男人把身體往后靠,雙臂交叉抱胸,“樹大招風(fēng)?!?br>
“我料到你們會找上我。”
“圣序會想要翻出一個人易如反掌,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。
不過我很好奇混沌之手為什么把你扶上去?!?br>
男人不屑地哼笑一聲,“小學(xué)成績連語文都不及格的人,怎么會有商業(yè)頭腦?”
“我時常交些好運?!?br>
“你要笑死我了,禿頭?!?br>
男人裝模作樣笑了兩聲,“沒有‘混沌’做幕后推手,你屁都不是?!?br>
對面哼哼兩聲,還以笑聲,但笑聲中滿溢著狐假虎威。
“我接受過教會的幫助,如何呢?”
“你覺得我們不敢動你?”
男人眼睛中流出銳利的光。
“圣序會和混沌之手對立了幾千年,殺伐不斷,但近些年來一首保持相對平衡的狀態(tài)。
你們難道想打破平衡么?”
對面口吻強硬,顯得高高在上。
“混沌教給了你顆糖,你就覺得自己是掌上瑰寶了。
去了趟紅界,就覺得自己是神的選民了?”
“為何不是呢?
千年前大魔士巫雅登神創(chuàng)造了紅界,并在那里建立起自己的宮殿。
開啟登神長階的秘密就藏在宮殿里,混沌之手研究了幾千年都沒整明白,我卻被他們的神親自帶到了宮殿之中?!?br>
“我看你現(xiàn)在還是個肥頭大耳的人類?!?br>
“也許我會是繼巫雅之后第一位登神的人類。”
對面的語氣變得忘乎所以。
“混沌之手恨不得把我頂禮膜拜?!?br>
“又一個魔怔的棋子?!?br>
男人搖搖頭表示無奈,他扯開話題,“我們查到你夫人名下有三所孤兒院。”
“我們兩個一首沒有孩子?!?br>
“別把自己包裝的大愛無疆,你根本不在乎那群孤兒。”
男人語氣中帶著厭惡,“孤兒是最好下手的對象,他們可以死得像路邊野狗無人問津。
沒人在乎少那么一兩個,你把他們用來干什么了?”
“請問我能對孤兒做什么事?”
對面攤了攤手。
“我不知道,或者是滿足你什么惡心怪癖,或者是器官買賣,又或者……”男人刻意拉長了這段尾音,隨后是短暫的停頓,他聽得出來對面的心跳快了一拍。
“你用他們在喂養(yǎng)什么東西。”
對面喉嚨里擠出來干澀的笑,“什么東西要用人肉來喂養(yǎng)?
你奇思妙想太多了?!?br>
“是么?”
男人冷冷地說,“最近發(fā)生了很多離奇兇殺案,我找到了兇手,不單一個。
那不是人的模樣,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?!?br>
“你們總是要面對各種古靈精怪?!?br>
“古靈精怪至少是這個世界的產(chǎn)物。
聽著禿頭,重要的不是你去紅界看到了什么,是你從紅界帶回了什么?!?br>
“我遵循神的指示?!?br>
“你們的神就是個虛偽的騙子?!?br>
“隨你怎么說,我承認(rèn)我做了一些事情,不,是很多事情。
但你們怎么著不了我,我背后是混沌之手,辦了我就相當(dāng)于宣戰(zhàn)。
鑒于好不容易維持的和平,你們不敢這么做。”
對面振振有詞,說這話帶著睥睨天下的姿態(tài)。
男人不屑地輕哼一聲,“別把自己太當(dāng)回事?!?br>
他伸手從黑色風(fēng)衣的內(nèi)兜里掏出一張照片,沿著桌面滑過去。
“認(rèn)識他么?”
對面把照片舉起在臺燈之下,寬大的肥臉湊上前觀摩幾秒鐘,照片中一個年輕男人依著一顆巨石比耶,墨鏡推到額頭,皮膚粗糙,仔細(xì)看臉上還有幾粒青春痘。
看樣子是個剛上大學(xué)的學(xué)生。
“只是一個年輕人,氣質(zhì)欠佳,沒什么腦子?!?br>
對面給出簡單的評價。
“許伊衫,京華師范大學(xué)二年級工程管理系,在校外買杯咖啡的功夫,被一輛失控的貨車撞飛幾十米,當(dāng)場死亡?!?br>
“真可惜,英年早逝?!?br>
對面嘖嘖惋惜。
“我找到了那個貨車司機,對他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。
他覺得我是個朋友,就把你供出來了——300萬,許伊衫的命還挺值錢。”
“你有什么證據(jù)?”
“對我來說一面之詞足夠。
那家伙人過中年一事無成,還欠了一屁股債,三百萬是個很大誘惑。
但還不夠大?!?br>
“聽起來你們有更大的手筆。”
“一分不用?!?br>
男人說著,一抹寒光劃破黑暗。
男人指間旋轉(zhuǎn)一柄長約十厘米的瑞士折刀。
“我只是給了他全家老小一個活命的機會。
不開口的話,我就滿門抄斬?!?br>
折刀霎然間停止旋轉(zhuǎn),刀尖指向?qū)γ?,在昏暗的臺燈下晃著刺眼的銀光。
“你們身上背著的罪惡也不少?!?br>
對面的聲音顫了一下。
“組織遵循絕對的理性?!?br>
男人說,“你之前做的事情,我們可以睜只眼閉只眼,但你個蠢貨萬萬不該打許伊衫的主意?!?br>
“一條爛命值得你們這么重視么?
如今一場意外能有很多版本?!?br>
“你不知道許伊衫的身份吧?”
男人輕笑兩聲,“混沌之手和圣序會曾經(jīng)達成過一項協(xié)議,你口中的這條爛命在他們那里能換不少籌碼。
你惹了不該惹的人,禿頭,你神在何處?”“你們不能把我怎樣,混沌之手不會讓你們這么做。”
對面的聲音底氣欠缺。
“你殺了許伊衫,混沌之手可保不了你?!?br>
“我想我們的談話就此結(jié)束,你回去怎么上報組織都可以,但現(xiàn)在給我滾蛋!”
對面火氣上來。
“等會兒,你真以為我是調(diào)查員么?”
男人從兜里掏出錢包翻開,把透明卡套里的名片展示在臺燈下。
屋里一片死寂,好像只有男人一個人在呼吸。
對面的人一口涼氣幾乎讓肺部結(jié)冰,他目光顫抖著聚焦,名片上的字體好似在旋轉(zhuǎn),恐懼的小蟲正爬上他的脊椎。
“你……你是獵人。”
對面的語氣沒了之前的高傲,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。
“官方一點的說法——圣序會A5級執(zhí)行官,序列號003,南明幟。”
男人將一條腿翹到另一條腿上。
兜里摸出鐵質(zhì)灰色煙盒,打開取出一根銀色濾嘴長煙。
火機點上,他猛吸一口,迅烈的火焰從煙頭噴出來。
只一瞬間的火光,照亮了對面中年男人尸體般蒼白的臉。
對面?zhèn)}皇從兜里摸出來手機,手指熟練敲擊,撥打一個未知號碼。
冷汗沿著額頭滴下來。
“你要打給誰呢?”
男人平靜地說。
手機那頭傳來刺啦的電流聲音,沒有人接。
對面舉手機的動作僵持了一分鐘,男人也靜靜地等著,他有足夠的耐心,對一個將死之人。
鼻腔中噴出哼哼聲,像是沒法張嘴無奈的笑。
對面放下了手機,深吸一口氣,嘴角努力勾起,卻止不住下墜。
他抑制聲音顫抖,“我聽說過你們執(zhí)行官,你們負(fù)責(zé)清洗那些破壞秩序的罪者,無論是什么任務(wù)從不失手對吧?”
“通常像你這種人不用我出手,D級就可以輕松解決。
但誰想你能讓上面的人大吃一驚呢?”
“也許我們能想出點其他解決方案?”
對面男人伸出手,一張黑色銀行卡沿著桌面送過來。
“三百萬,當(dāng)個見面禮如何?”
“三百萬可以收買一個亡命之徒?!?br>
男人旋轉(zhuǎn)著手中折刀,突然將刀扎進銀行卡里,力道之大使折刀沒入桌面五公分。
對面咽了咽口水,“十倍。”
男人輕蔑的笑笑,“沒想到你這么仗義疏財,我對錢沒興趣。
也許你可以講講你在紅界的事,故事的精彩程度會決定你的呼吸時間。”
“我說出來你也不會放過我?!?br>
“人生苦短,何妨一試?”
對面抖動的手拉開一側(cè)的抽屜,從里面掏出半瓶威士忌,在茶杯上倒?jié)M,又因恐懼溢出來不少。
他舉起茶杯一飲而盡。
男人轉(zhuǎn)著手中明晃晃的折刀,反射的銀光掛在對面黯淡的眼底。
上一支煙燃盡,男人又抽出一支點上,煙酒與故事天生一對,只是對面不太愿意給自己來一杯。
男人默默抽著煙,等待對面開口,他不介意任何娓娓道來。
五杯烈酒下肚,對面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嘆出。
像是在回憶一場隔世經(jīng)年的夢。
“那時候我覺得我的人生徹底完蛋了。
警察找上了我,他們在調(diào)查市里面的連環(huán)奸殺案。
我當(dāng)時每天都泡在酒里,幾乎沒有一刻是清醒的。
甚至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。
我干生意賠個精光,又欠了賭債,妻子離我而去,女兒早年間患病死了。
我想不到還有什么活頭,但我不敢自殺。
我成了混跡夜店的酒鬼,想著在其他醉鬼身上撈點便宜,摸點小錢。
我那時候很久沒碰過女人,而夜店里又都是白花花的大腿……”“這段你可以省略。”
男人打斷他。
對面又喝了幾杯,如饑似渴,以前那個酒鬼重新又回到了他身上。
“他們給我判了死刑,因為我手上沾了西條人命。
我只挑那些失意的女大學(xué)生下手,她們初入社會,化著精致的妝容,光滑如玉一般的皮膚。
再加上因為感情問題的傷心,多么美好,多么風(fēng)情萬種,多么讓人心曠神怡?!?br>
“我說,你能不能別講你那惡心的欲望了。”
對面不情愿地哼哼兩聲,“死刑在月底執(zhí)行,我在監(jiān)獄里惶惶不得終日,他們給我安排了禁閉間,那里整天暗無天日。
我的精神憔悴,還有一部分喝不了酒的原因。
有些時候我感覺自己要死了,恍惚間搞不懂現(xiàn)實與虛幻。
就在我絕望得無以復(fù)加之際,我看到有光從頭頂灑下來。”
“耶穌來寬恕你了,禿頭?!?br>
男人帶著譏諷的語氣說。
“那光十分溫暖,我像是回到了小時候,母親抱著我,哄我睡覺的那個下午。”
“笑死我了,有情懷的畜生。”
“我感覺靈魂脫離了肉體,便閉上眼睛。
也許那時候我覺得我己經(jīng)死了,可是睜開眼睛,我就到了紅界。
那里到處都是紅色,天空,大地,還有著和我們城市一模一樣的建筑物,只不過一切都是血紅色的,被血與肉包裹著。
在城市的中間,我看到一條巨大,連天的柱子?!?br>
“創(chuàng)生之柱?!?br>
男人喃喃道,他對巫雅了解甚少,甚至信奉他的混沌之手也不會知道太多。
這位千年以來唯一登神的人,在人界和冥界之間創(chuàng)造了紅界,也有可能只是發(fā)現(xiàn)了紅界。
沒有人去過紅界,除非被神選中。
但巫雅登神之后就再也沒有顯圣過,好像從不存在一樣。
混沌之手研究他留下的手稿數(shù)千年,卻一首無法破譯有關(guān)登神長階的秘密。
也沒有任何有關(guān)紅界的描述,只是一些寥寥無幾的傳說。
相傳紅界中有一條通天的創(chuàng)生之柱,創(chuàng)世的混沌至高神梅黎烏斯留下的肉體組織,所有的生命都有創(chuàng)生之柱孕育出來。
“那根柱子是由血肉組成的?!?br>
對面男人說,“你可以看到巨大的肉狀藤蔓扭曲轉(zhuǎn)著攀爬上面,還有無數(shù)的人體組織,眼睛,頭發(fā),粘稠的肉瘤,還有一些模糊的臉,你隱隱記得他們在你生命中出現(xiàn)過。
雖然相距很遠,但看得很清楚。
我之前分尸的時候?qū)@些臉印象深重?!?br>
“繼續(xù)說。”
男人一改之前輕漠,嚴(yán)肅起來。
絲毫沒注意之間的煙燃至盡頭。
“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個身穿華麗紅袍,手握權(quán)杖的人。
你看不清楚他的臉,即便我們距離不到幾米。
我當(dāng)時在城市的道路中間,路上鋪滿了血與肉,那些肉在不停蠕動,像是有生命一樣。
我被嚇得不行,但一看到他,我的心瞬間平靜了。
因為我清楚,他就是那道光。
他就是神明?!?br>
“你看到巫雅本尊了?!?br>
男人點了點頭,“他帶我在城市中漫步,然后送我回來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沒有然后?!?br>
對面說。
男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,“你是說他老人家空巢太久,把你叫過去陪他遛彎了?”
“可以這么說。
他提出了一個條件,讓我回來之后想辦法做掉一個人?!?br>
“許伊衫?!?br>
男人說,“回報呢?”
“有人會幫我發(fā)財,權(quán)利,地位,但我想要的都加于我?!?br>
“所以你就覺得無論你做什么事,混沌之手都會保你。”
“當(dāng)然,我見過他們的神?!?br>
“可你并沒有和他們坦白你要殺了許伊衫,巫雅為人很害羞么,讓你低調(diào)行事?”
“我說了,我做的一切都是遵循神的指引,我是神的選民。”
“你知道你的神為什么要殺許伊衫?”
“我不問問題?!?br>
對面男人咬著牙把這句話擠出來,雙手垂于桌子下,借助黑暗悄悄把什么東西取了出來。
“很好,你酒勁上來了,別想著發(fā)瘋。”
男人料到這禿頭也不知道為何,他覺得空氣中藏匿的不安開始露了頭,有人要狠起來了。
“像我們這種人,每一刻都在賭命?!?br>
對面惡狠狠地說。
“良好的自我認(rèn)知?!?br>
男人說,“給個響亮的口號?”
“置死而后生?!?br>
“這件事也是神要你這么做的?”
男人目光銳利,從兜里又取出一支煙叼在嘴中,似乎不著急點燃。
“我勸你別這么做,你作為人類的身份,我可以給你留個全尸?!?br>
“是么?
像你們這種人還懂得憐憫?!?br>
這話說得比前面加起來還狠點。
“我對全人類都充滿了愛?!?br>
男人漫不經(jīng)心挑了挑眉。
一陣強風(fēng)從穿在吹了過來,緊閉的窗簾突然被拉開,冰白色月光射進窗戶,將房間照亮。
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任月光流淌,對面男人書架墻上陳列不菲的古董,茶桌角落堆了一些散開的文件,位于中央的蟾蜍茶寵目光空洞望著男人。
對坐的男人一頭烏黑頭發(fā)向后梳,身穿黑色風(fēng)衣敞開,一把手槍槍柄在衣里若隱若現(xiàn)。
男人一臉嚴(yán)肅地表情,眉目如刀,面部棱角分明,右眼有一道豎著的淺色疤痕,這是一張?zhí)焐鷼⑹值哪槨?br>
對面的男人體態(tài)臃腫,大腹便便,頭頂光滑一片,只有兩鬢豎著稀疏的頭發(fā),兩片缺失血色的嘴唇像兩只蠕蟲。
在桌子下面,他右手握著一支細(xì)長針管,里面是不斷涌動的黑色液體。
“你本來可以死的更有價值?!?br>
南明幟叼著根煙,面色凝重。
“我早就死在了那個監(jiān)獄里。
我明白我回來之后一首是個傀儡,但傀儡也有自己的想法?!?br>
說著肥胖男人將試劑推入自己的胳膊中。
一陣劇烈的抽搐,南明幟感覺地面都在震動。
地板上的月光翩翩起舞。
肥胖男人的吼叫聲在寂靜的深夜出奇吵鬧。
南明幟摸出打火機,啪的一聲響,火焰竄高。
但還未點燃之際,一陣強風(fēng)鋪滿而來,吹滅了火焰。
南明幟警覺一瞥,抬腳蹬住桌沿,腿部肌肉發(fā)力。
將自己連帶座椅后推。
椅子向后滑行數(shù)米停下。
南明幟抬眼,兩只細(xì)長的觸手深深扎進自己剛才位置的地板里,觸手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倒刺,掛透明粘液。
觸手的根部延伸至肥胖男人的肋部。
變化在頃刻間完成,他的面部扭曲成類似包子褶一樣,五官全部凝聚臉部中央的褶間,分不清眼睛嘴巴。
尖銳觸手從背部和肋部刺破皮膚生長,空中舞動如飄帶,又如一條條長蛇。
先前的贅肉被強勁分明的肌肉取代。
身材連健身教練看了都得往杯里多來兩勺蛋白粉。
脖子處開裂幾道裂口排列,一張一合,像是魚類的腮。
這些腮顫動發(fā)出尖利的笑聲。
南明幟表情平靜,對這種場景見怪莫怪似的。
他自顧自的重新打火,火苗再次竄上來。
怪物將兩條觸手收回,觸手尖部連帶著大理石地板碎片。
它西肢觸手并用伸到桌下,將桌子掀起,朝南明幟砸過去。
桌子在空中反轉(zhuǎn)沿拋物線飛過來,南明幟此時整把煙點上,他吸了一口吐出。
煙霧自動凝聚成一條線狀豎在他面前。
桌子己經(jīng)飛過來,就要砸到他臉上,此時南明幟依舊面不改色。
線狀煙霧突然拉伸,上頂天花板,下抵大理石瓷磚。
因為拉伸過長,煙霧幾乎不可見。
但就是這一剎那,桌子穿過煙霧,一道裂痕從桌面中間延展,行將落地之時,桌子被一分兩半,在南明幟兩側(cè)滾了過去。
桌上被掀飛的文件尚未落地。
怪物匍匐在地,西肢發(fā)力,肌肉虬結(jié)在一起。
它一躍而上,抓住天花板上的吊燈借力,揮舞著鋒利的觸手朝南明幟飛撲過來。
南明幟并不著急,微微歪了一下頭。
懸在空中的紙張停止了飄落,無形的力將它們一點點撕成條狀,邊緣鋒利如剃刀。
南明幟又歪了一下頭,紙條紛紛接到命令似飛刺而去。
怪物被強大的動能撲倒在地,那些紙條在他身邊飛過之時切斷了他的觸手,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在他身上留下千瘡百孔。
南明幟站了起來,被血浸紅的一個個紙條在他身邊旋轉(zhuǎn)飛舞,聚成龍卷狀,切開空氣的亂流響徹整個書房。
怪物在地上掙扎著,想要重新站起來,他身下己經(jīng)滲出一片血潭。
它的臉面朝南明幟,螺旋的包子褶一一張開,露出里面的環(huán)形尖牙。
南明幟歪了一下頭,所有紙條迅速飛到怪物上方,隨后暴雨般傾瀉而下。
這一場純粹的虐殺。
血肉被切開,血泉噴濺。
那管試劑似乎給這個從前的禿頭帶來了極強的愈合能力,傷口被切開后又迅速愈合。
但紙條穿透血肉飛出后又折返回來,形成一個莫比烏斯環(huán),這個無限循環(huán)的中心凝聚了極致的痛苦與殘暴。
南明幟一口一口抽著煙,很耐心地觀看這場屠殺盛宴。
他離得很遠,免得黑血濺上自己的衣服。
怪物發(fā)出痛苦的咆哮。
其實那禿頭完全不必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,以人類的身份至少可以死的很痛快。
漫長的等待,屠殺終于結(jié)束。
紙條又重新變回了沒用的廢紙緩緩飄落。
如一場葬禮的落花,覆蓋在怪物破碎的身軀上。
南明幟走近看了一眼怪物,這一團血肉無法辨認(rèn)出其中的人形,更像是一坨肉餡。
他在原來男人的座位出找到了扔掉的試劑,針頭上還殘留一點液體,暗紅色的粘液具有活性,還在一點一點的沿著針頭攀爬。
南明幟從風(fēng)衣內(nèi)兜掏出一小節(jié)錄音筆,筆頭閃著紅色光點。
南明幟掏出手機撥打一個號碼。
“目標(biāo)死亡?!?br>
南明幟一臉嚴(yán)肅。
“找到欲肉的源頭了?”
電話那頭是略帶富有閱歷沙啞的女聲。
“是的夫人,這家伙聲稱在紅界見到了巫雅本尊?!?br>
南明幟說,“巫雅把他當(dāng)做容器,偷渡了欲肉?!?br>
“巫雅……混沌之手的神終于現(xiàn)身了?!?br>
那頭的聲音隱隱透著不安。
“他名下有三所孤兒院,想必是拿那些無親無故的孤兒來做欲肉的食物。
而且我懷疑混沌之手對欲肉的事是默許的?!?br>
對面的女聲不屑哼了一聲,“巫雅是他們的神,對他們來說這就是神諭?!?br>
“我擔(dān)心我們兩派的和平維持不了多久了?!?br>
“現(xiàn)在他們還不敢輕舉妄動?!?br>
“許伊衫的死也和巫雅脫不了干系。
這家伙說的話半真半假,但他沒必要背著兩派去暗殺一個素昧平生的大學(xué)生。”
“巫雅為什么要把殺許伊衫呢?”
“那男人只是服從命令,想來巫雅也不會對他解釋什么?!?br>
南明幟皺著眉頭,“許伊衫己經(jīng)成眾矢之的了?!?br>
“是啊,從前是三方勢力,想在連神也要來插一腳。
局勢己經(jīng)混亂不堪。”
“我猜測巫雅既然無法親自下手,就可能沒辦法滲透我們的世界。
也許在冥界,奪取許伊衫的靈魂就簡單多了。”
“值得思考的推測。”
“也許是錯的離譜的猜測。
這家伙死了。
我會一首追殺欲肉,它在我們部隊搜查孤兒院之前跑掉了。
我懷疑這怪物能夠進化出腦子來?!?br>
“‘清潔工’會在十五分鐘后到達,他們會處理你那里的事。”
“明白。”
南明幟說,“對于許伊衫,組織要怎么做?”
“組織己經(jīng)下達最高命令,死界之門開啟,不惜一切代價把許伊衫從冥界拉回來?!?br>
“組織一首遵循絕對秩序原則,沒想到在許伊衫這里,組織卻甘愿打破秩序?!?br>
“沒辦法,許伊衫——可是重開歷史的大幕啊……”